第六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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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
夜風極速自身後洞開的房門闖入, 吹得崇弈渾身更為透涼。
他雙手似失了控制，劇烈的顫.抖，手中利劍倏然掉落於地, 發出刺耳的聲響。
木然站立許久，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角落人兒，可那身影不知為何，突得蒙上了一層朦朧光暈。
又一瞬，凍寒著的面龐上，兩抹熱燙灼意滑落，至下顎處滴落。
他欲前行，將那倒在角落血汙中的人兒擁入懷中。
她當一直在他羽翼之下, 當巧笑倩兮明媚順意，而不是在這腌臢無比的殘殿角落中, 毫無生氣地躺著。
可他的雙腳，卻似有自己的意志般, 不肯挪動分毫。
那阻了他前行的，是心口最深的恐懼, 是無法承受的失去。
直到影七入內, 見此情景, 跪地而拜，崇弈神識才似被喚醒。
他木然垂首，望了眼沾滿了腥粘血液的雙手，覆又擡頭, 直楞楞望向角落。
便是那一擡眸間，他見了那無力搭垂於腹側的小手手指, 微蜷了下。
崇弈雙眸倏地大睜，大步疾行, 剎那間到抵晏檸身畔，跪地將滿身是血的人兒，擁入懷中。
他雙手不住顫著，冰涼的指尖自她額間一路撫下。晏檸灼燙肌膚於他指尖留下火炙般的痛感，卻令他低低笑出了聲。
她是溫熱的，甚是灼熱的。
他雙手托了她腦袋，緊緊地按壓於自個兒頸間。
一滴晶瑩淚珠滴落於她眉間，他才驚覺，方才自面龐流過的，是淚。
此刻她滿身泥濘、嘔吐穢物及血腥，他卻似絲毫未有察覺般，將她橫抱起身。
蟒袍寬大的下擺沾滿了地上混雜的濁物，素日裏喜凈成癖的人，卻似毫無所覺，疾行而出。
殿外不知何時，飄下了小雨。雨絲雖微，在疾行的驟風加持之下，卻也打得人生疼。
他輕手將晏檸置於門邊，脫了蟒袍，將她細細包裹，才又抱了起身。
殿外那一片青草泥地，早已聞不著一絲春日清新氣息，而被濃郁的血腥之味充斥。
*
攝政王府寧軒房內。
為晏檸簡單凈身、更衣後，崇弈將她安置於床。薄被覆身，襯得她小臉兩抹異樣的赤紅愈發刺眼。
崇弈負手背床而立，面色冷肅，床邊請脈的醫官額間滲了汗珠，房門外跪了一地的人，更無一人敢擡頭。
兩次請脈後，醫官終閉了閉眼，回身跪地伏首，顫聲道：“稟王爺，郡主並無外傷，午間起燒乃因受風受涼，寒氣入體所致。至於鼻腔，疑因服用了溫補之藥，體內本就虛火旺盛，今日驅寒之藥入口，又激發了火氣，才會多次溢血。”
房內一時重陷沈寂，醫官見崇弈未有回覆，伏跪著不敢起身，額間汗珠滴滴答答落於地面。
良久，崇弈終沈然質問了句：“那為何至今昏迷不醒？”
“王爺，郡主此次病起突然，且又極重，是因……因前兩月多次重病，平日裏睡眠不穩，身子虛耗過多所致。如今之際，需得好生將養。”醫官回道。
“一應湯藥，你親自熬煮，下去吧。”
崇弈令下，醫官似得了赦令般，悄然長舒了口氣，拎著藥箱疾步出了寧軒。
房門仍洞開著，他此刻心口似已因方才的劇痛麻木，渾然察覺不著自個兒的情緒。
只待帶著雨水濕氣的一股夜風吹入，恍然想到，那妮子此刻仍燒著，當十分懼寒。
於是行至房門，展臂掩了，落了栓。
門外影七、影月、碧荷、王管事帶著府內當值的影衛烏泱泱跪了一地，他卻似全未見著般。
回至床畔，欲於床畔落座，才驚覺自己仍未更衣。素日裏凈白清爽的裏衣，沾滿了各式穢物。
於是後退了去，取了身素凈淺色衣衫，迅速凈身，才至床邊坐了。
房內燭火全燃，很快驅走了方才闖入的那點子濕氣，他漸覺渾身涼意退落。
床上人兒安躺著的面容，卻不斷被殘殿中那染血蒼白的小臉取代，他倏地伸手，自被中抓了她小手出來，死死握於手中。
一整夜，他便這樣於床邊枯坐，緊緊握著她手，時而於她鼻下探些氣息。
每當那染血的小臉又於腦海中閃現，他便要仔仔細細再次確認，此刻於他面前躺著的，是真真切切，一個活生生的她。
淩晨時分，醫官端了湯藥前來，敲門許久，卻不得入。
門外跪了一地的幾人，面面相覷，卻見房門豁然開啟。
門內崇弈高大的身影，在透亮燭火的映襯下，竟顯了絲佝僂。
許是因背著燭火，外間雨夜光微，他面色沈暗無比，下顎胡渣青漬，眸中仿無半絲情緒般的沈寂。
默然接過藥碗，覆又關門落栓。
他於床頭盯著那藥碗許久，憶起她懼怕藥苦，甚曾因服藥反胃，又學了上次模樣，含藥哺入她口中。
踱步至小桌前，兩指捏起顆蜜棗。
她怕苦至極，此前他曾含棗後以舌驅她口中藥氣。
可今日，他又放下了那棗。
心口似有所動，他仿然覺自己指尖顫了顫。
再到床前，見被中人兒小臉赤紅漸退，唇色蒼白至極，雙眉緊緊擰著，仿若仍陷於痛苦之中。
又行至櫃旁，木然取了一物什，回了床邊。
再次抓握了她小手於掌心，另一手於她面龐輕撫著，然後來到鼻翼下，貪·婪地感受著她灼燙的鼻息噴拂於指尖。
他方欲收回手指，便覺指尖鼻息倏然加重，擡眼望去，那雙緊閉了一整晚的眼，終於睜開了。
那眸中滿布的猩紅血絲，仿若要隨著其間滾落的淚珠一同溢出。
他心口驀地一陣脹痛，大掌覆上她雙眼，遮了那可怖的一幕。
可晏檸口中，嘶啞著泣出的那一聲嗚咽，卻仍無任何阻擋的，入了他耳。
這一聲似低切悲鳴般的泣哭，於瞬間撕裂了他封裹了一整夜的所有不安和恐懼。
他松了捂她眼的手，兩雙赤紅的眸子對望而去，仿若隔世般的悲痛於其間相撞。
晏檸被他抓握的手輕動了下，喉間艱難出了聲：“崇弈……宮中來人，說你重傷，我……”
她雖意識仍有不清，但卻極快地憶起，自個兒是被人蒙騙，以他重傷為誘，引她入宮。
她被中之手探出，欲去撫他此刻僵然面龐，卻被崇弈抓握，手中塞入一冷硬物什。
她眸中驚異，手腕被崇弈緊扣著向他肩頭帶去。
緊接著，寒光一閃……
她瞳眸倏睜，眼中熱淚如雨而下，口中發出一聲淒厲喊叫。
可崇弈似毫無所覺，仍緊緊扣著她那手腕，不肯松去。
鮮紅血液迅速自傷口湧出，新換的衣衫瞬間洇濕大片。
“痛嗎？”他語氣冷沈淡漠，渾不似此刻眼中的狂風暴雨。
晏檸手欲後退，可本就力不能敵，此刻病著更是毫無反抗之力。
她泣不成聲，搖首無法應答。
“我問你痛嗎？！你的心，會痛嗎？”好似那匕首，不是紮在他肩頭般，他扣著她手，又使上了勁，出口之言卻再無半分冷靜。
“我若今日死在這裏，你痛嗎？應我！”
“崇弈……崇弈……求你，不要這樣……”晏檸悲泣哭求著。
“來人，快來人……”她嘶啞著嗓音泣哭著，求喊著，望能來人，奪了那匕首，為他止血治傷。
可屋外毫無動靜，雨落風過之聲，亦全被他此刻極為粗重的喘息蓋過。
意志幾於絕望、崩潰之際，他終握著她手，拔出了匕首。
如註血流噴濺，薄被、床褥、枕頭乃至……她的臉。
他卻擲了匕首於地，在那金屬擊地的刺耳聲中，俯身吻了她。
面上滑t落的淚珠與噴濺的血液相融，被他的深吻帶入口中。
腥澀之氣充斥了二人之口，她卻未再有反胃之意，只那方才握了匕首的手，劇顫著，緊揪著身側被褥。
“王爺！王爺！求王爺饒了郡主吧！她實是愛您至深，又病中憂思過度，才會不顧您囑托，進宮相尋。”門外跪著的碧荷，聽了房中所傳動靜，叩首哭喊。
從前，晏檸違了崇弈的意，惹怒他後，他總控不住脾氣，每每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痛。
是以此刻房中動靜，讓她怕極，是晏檸又被傷了。
不知是否碧荷的哪句話觸動了崇弈，他竟松了她，只額頭抵著她，雙眸緊閉。
那滿臉痛苦，不知是因了傷口之痛，還是因了心中之痛。
“醫官……快傳醫官……”晏檸艱澀開口，隨後又是崩潰泣哭。
崇弈雙手倏地摟緊了她，他雙臂自她身下穿過，褥上熱燙溫度灼了他臂，也激起了一絲清明理智。
該是晨起之時，可雨幕阻隔了陽光與暖意，只餘一地濕黏。
崇弈為醫官開門之時，渾身浴血的姿態，令醫官及門口眾人皆倒抽了氣。
跪了整夜的碧荷，顧不得違命，欲進房查晏檸情形，卻無論如何站不直身子。只得含了淚，手腳並用，爬跪著至她床頭。
那滿床滿臉的血痕，嚇得她驚叫出聲。
晏檸閉眼啞然喃著：“是崇弈，是崇弈傷了。”
待醫官為崇弈清理、包紮好，他又親自帶著晏檸入泉室，為她凈身更衣，待房中被褥床單全換，又徹底透換了空氣，才抱著她回了床。
他整夜未眠，此刻於她身側躺著，仍毫無睡意。
似未覺著傷口般，他側過身，閉著眼，將晏檸抱近自己，雙臂緊擁她在懷。
又一會兒，似不滿足，又探了一手至她心口，感受著她重重的心跳，才算安生了。
“崇弈，對不起，是我……未能識得他人計謀。”一番哭喊，晏檸本就微啞的嗓音愈發嚴重了些。
他未應聲，突地睜眼，猩紅眸中血絲遍布，滿滿交織，似最熾熱的焰火盛燃。
輕輕將她往上抱了些許，湊近撅取了她唇。這一次，少了狂烈的情緒，更多的是尋找撫慰的急切。
晏檸本以為，這該僅是一個吻。
可他於漫長的擁吻索取之後，卻全無放手之意。
於被中挑了衣物，將她尚未全然退熱的身子，緊緊擁入了懷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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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瞬，凍寒著的面龐上，兩抹熱燙灼意滑落，至下顎處滴落。
他欲前行，將那倒在角落血汙中的人兒擁入懷中。
她當一直在他羽翼之下, 當巧笑倩兮明媚順意，而不是在這腌臢無比的殘殿角落中, 毫無生氣地躺著。
可他的雙腳，卻似有自己的意志般, 不肯挪動分毫。
那阻了他前行的，是心口最深的恐懼, 是無法承受的失去。
直到影七入內, 見此情景, 跪地而拜，崇弈神識才似被喚醒。
他木然垂首，望了眼沾滿了腥粘血液的雙手，覆又擡頭, 直楞楞望向角落。
便是那一擡眸間，他見了那無力搭垂於腹側的小手手指, 微蜷了下。
崇弈雙眸倏地大睜，大步疾行, 剎那間到抵晏檸身畔，跪地將滿身是血的人兒，擁入懷中。
他雙手不住顫著，冰涼的指尖自她額間一路撫下。晏檸灼燙肌膚於他指尖留下火炙般的痛感，卻令他低低笑出了聲。
她是溫熱的，甚是灼熱的。
他雙手托了她腦袋，緊緊地按壓於自個兒頸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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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她滿身泥濘、嘔吐穢物及血腥，他卻似絲毫未有察覺般，將她橫抱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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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外不知何時，飄下了小雨。雨絲雖微，在疾行的驟風加持之下，卻也打得人生疼。
他輕手將晏檸置於門邊，脫了蟒袍，將她細細包裹，才又抱了起身。
殿外那一片青草泥地，早已聞不著一絲春日清新氣息，而被濃郁的血腥之味充斥。
*
攝政王府寧軒房內。
為晏檸簡單凈身、更衣後，崇弈將她安置於床。薄被覆身，襯得她小臉兩抹異樣的赤紅愈發刺眼。
崇弈負手背床而立，面色冷肅，床邊請脈的醫官額間滲了汗珠，房門外跪了一地的人，更無一人敢擡頭。
兩次請脈後，醫官終閉了閉眼，回身跪地伏首，顫聲道：“稟王爺，郡主並無外傷，午間起燒乃因受風受涼，寒氣入體所致。至於鼻腔，疑因服用了溫補之藥，體內本就虛火旺盛，今日驅寒之藥入口，又激發了火氣，才會多次溢血。”
房內一時重陷沈寂，醫官見崇弈未有回覆，伏跪著不敢起身，額間汗珠滴滴答答落於地面。
良久，崇弈終沈然質問了句：“那為何至今昏迷不醒？”
“王爺，郡主此次病起突然，且又極重，是因……因前兩月多次重病，平日裏睡眠不穩，身子虛耗過多所致。如今之際，需得好生將養。”醫官回道。
“一應湯藥，你親自熬煮，下去吧。”
崇弈令下，醫官似得了赦令般，悄然長舒了口氣，拎著藥箱疾步出了寧軒。
房門仍洞開著，他此刻心口似已因方才的劇痛麻木，渾然察覺不著自個兒的情緒。
只待帶著雨水濕氣的一股夜風吹入，恍然想到，那妮子此刻仍燒著，當十分懼寒。
於是行至房門，展臂掩了，落了栓。
門外影七、影月、碧荷、王管事帶著府內當值的影衛烏泱泱跪了一地，他卻似全未見著般。
回至床畔，欲於床畔落座，才驚覺自己仍未更衣。素日裏凈白清爽的裏衣，沾滿了各式穢物。
於是後退了去，取了身素凈淺色衣衫，迅速凈身，才至床邊坐了。
房內燭火全燃，很快驅走了方才闖入的那點子濕氣，他漸覺渾身涼意退落。
床上人兒安躺著的面容，卻不斷被殘殿中那染血蒼白的小臉取代，他倏地伸手，自被中抓了她小手出來，死死握於手中。
一整夜，他便這樣於床邊枯坐，緊緊握著她手，時而於她鼻下探些氣息。
每當那染血的小臉又於腦海中閃現，他便要仔仔細細再次確認，此刻於他面前躺著的，是真真切切，一個活生生的她。
淩晨時分，醫官端了湯藥前來，敲門許久，卻不得入。
門外跪了一地的幾人，面面相覷，卻見房門豁然開啟。
門內崇弈高大的身影，在透亮燭火的映襯下，竟顯了絲佝僂。
許是因背著燭火，外間雨夜光微，他面色沈暗無比，下顎胡渣青漬，眸中仿無半絲情緒般的沈寂。
默然接過藥碗，覆又關門落栓。
他於床頭盯著那藥碗許久，憶起她懼怕藥苦，甚曾因服藥反胃，又學了上次模樣，含藥哺入她口中。
踱步至小桌前，兩指捏起顆蜜棗。
她怕苦至極，此前他曾含棗後以舌驅她口中藥氣。
可今日，他又放下了那棗。
心口似有所動，他仿然覺自己指尖顫了顫。
再到床前，見被中人兒小臉赤紅漸退，唇色蒼白至極，雙眉緊緊擰著，仿若仍陷於痛苦之中。
又行至櫃旁，木然取了一物什，回了床邊。
再次抓握了她小手於掌心，另一手於她面龐輕撫著，然後來到鼻翼下，貪·婪地感受著她灼燙的鼻息噴拂於指尖。
他方欲收回手指，便覺指尖鼻息倏然加重，擡眼望去，那雙緊閉了一整晚的眼，終於睜開了。
那眸中滿布的猩紅血絲，仿若要隨著其間滾落的淚珠一同溢出。
他心口驀地一陣脹痛，大掌覆上她雙眼，遮了那可怖的一幕。
可晏檸口中，嘶啞著泣出的那一聲嗚咽，卻仍無任何阻擋的，入了他耳。
這一聲似低切悲鳴般的泣哭，於瞬間撕裂了他封裹了一整夜的所有不安和恐懼。
他松了捂她眼的手，兩雙赤紅的眸子對望而去，仿若隔世般的悲痛於其間相撞。
晏檸被他抓握的手輕動了下，喉間艱難出了聲：“崇弈……宮中來人，說你重傷，我……”
她雖意識仍有不清，但卻極快地憶起，自個兒是被人蒙騙，以他重傷為誘，引她入宮。
她被中之手探出，欲去撫他此刻僵然面龐，卻被崇弈抓握，手中塞入一冷硬物什。
她眸中驚異，手腕被崇弈緊扣著向他肩頭帶去。
緊接著，寒光一閃……
她瞳眸倏睜，眼中熱淚如雨而下，口中發出一聲淒厲喊叫。
可崇弈似毫無所覺，仍緊緊扣著她那手腕，不肯松去。
鮮紅血液迅速自傷口湧出，新換的衣衫瞬間洇濕大片。
“痛嗎？”他語氣冷沈淡漠，渾不似此刻眼中的狂風暴雨。
晏檸手欲後退，可本就力不能敵，此刻病著更是毫無反抗之力。
她泣不成聲，搖首無法應答。
“我問你痛嗎？！你的心，會痛嗎？”好似那匕首，不是紮在他肩頭般，他扣著她手，又使上了勁，出口之言卻再無半分冷靜。
“我若今日死在這裏，你痛嗎？應我！”
“崇弈……崇弈……求你，不要這樣……”晏檸悲泣哭求著。
“來人，快來人……”她嘶啞著嗓音泣哭著，求喊著，望能來人，奪了那匕首，為他止血治傷。
可屋外毫無動靜，雨落風過之聲，亦全被他此刻極為粗重的喘息蓋過。
意志幾於絕望、崩潰之際，他終握著她手，拔出了匕首。
如註血流噴濺，薄被、床褥、枕頭乃至……她的臉。
他卻擲了匕首於地，在那金屬擊地的刺耳聲中，俯身吻了她。
面上滑t落的淚珠與噴濺的血液相融，被他的深吻帶入口中。
腥澀之氣充斥了二人之口，她卻未再有反胃之意，只那方才握了匕首的手，劇顫著，緊揪著身側被褥。
“王爺！王爺！求王爺饒了郡主吧！她實是愛您至深，又病中憂思過度，才會不顧您囑托，進宮相尋。”門外跪著的碧荷，聽了房中所傳動靜，叩首哭喊。
從前，晏檸違了崇弈的意，惹怒他後，他總控不住脾氣，每每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痛。
是以此刻房中動靜，讓她怕極，是晏檸又被傷了。
不知是否碧荷的哪句話觸動了崇弈，他竟松了她，只額頭抵著她，雙眸緊閉。
那滿臉痛苦，不知是因了傷口之痛，還是因了心中之痛。
“醫官……快傳醫官……”晏檸艱澀開口，隨後又是崩潰泣哭。
崇弈雙手倏地摟緊了她，他雙臂自她身下穿過，褥上熱燙溫度灼了他臂，也激起了一絲清明理智。
該是晨起之時，可雨幕阻隔了陽光與暖意，只餘一地濕黏。
崇弈為醫官開門之時，渾身浴血的姿態，令醫官及門口眾人皆倒抽了氣。
跪了整夜的碧荷，顧不得違命，欲進房查晏檸情形，卻無論如何站不直身子。只得含了淚，手腳並用，爬跪著至她床頭。
那滿床滿臉的血痕，嚇得她驚叫出聲。
晏檸閉眼啞然喃著：“是崇弈，是崇弈傷了。”
待醫官為崇弈清理、包紮好，他又親自帶著晏檸入泉室，為她凈身更衣，待房中被褥床單全換，又徹底透換了空氣，才抱著她回了床。
他整夜未眠，此刻於她身側躺著，仍毫無睡意。
似未覺著傷口般，他側過身，閉著眼，將晏檸抱近自己，雙臂緊擁她在懷。
又一會兒，似不滿足，又探了一手至她心口，感受著她重重的心跳，才算安生了。
“崇弈，對不起，是我……未能識得他人計謀。”一番哭喊，晏檸本就微啞的嗓音愈發嚴重了些。
他未應聲，突地睜眼，猩紅眸中血絲遍布，滿滿交織，似最熾熱的焰火盛燃。
輕輕將她往上抱了些許，湊近撅取了她唇。這一次，少了狂烈的情緒，更多的是尋找撫慰的急切。
晏檸本以為，這該僅是一個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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